[1945年决战与1899年夏天的交响]
[Summary:16岁的Gellert为他的Albus准备了一个惊喜,可惜Albus明白得有些晚了。]
“不,Fawkes,明天你不要跟去。”Albus抚摸着凤凰的脊背,“该来的总会来的。”火红的大鸟蹭着他的手心,随他抽手欲去而扑了扑翅膀,不依不饶地扒住他肩头。“还远不到唱挽歌的时候呢,Fawkes,远不到。”他揽过它弯曲贴近的脖颈,亲吻它的前额,“这是我的事情。我和他的事情。谁也不能插手,你也不行。”他挠挠它的爪子,“伸爪也不行。”凤凰甩甩头,从他怀里挣脱出来,重新落回架子上,背对着Albus,不再纠缠。昏黄的灯光下,一人一鸟陷入沉默。Albus把手插进裤兜,坐在桌子上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,最后叹了口气走开了。
离开霍格沃兹的时候,他的老朋友们坚持要送他,而他固执地把他们留在了长桥的此端。“送到这儿就够了。”这一程,他得自己走。他眯起眼睛,仰望庄严矗立的霍格沃兹,他知道孩子们在窗户后面用炽热的,满溢着期许的眼神注视着他。他们信他会赢,他们需要他赢。
他笑了。他摘下帽子向众人致意,然后转身,回头,一步一步走向桥的另一端。走向他卸不下的责任,他摸不到的爱情,他躲不过的宿命。
他一眼就看到了Gellert。白发黑衣,捏着魔杖的手自然地架在膝头。那人悠闲地坐在高楼斜顶,眺望不知何处的远方。风衣的一角在晚风中飘摇,Albus望着这番风景出神。
Gellert朝他的方向低下头。Albus后知后觉地对上他的眼神,于是Gellert的唇角扬起一抹微笑。他们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16岁和18岁的彼此,电光火石间,1899年的夏天电流般窜过四肢百骸。
也是Gellert先转开了目光。他站起身来,掸了掸衣服上的尘土,迎风傲立,双目紧闭。Albus静静地仰望他,脑海中控制不住地浮现出那个16岁的少年,那只金色的大鸟。他们的身影重合在一起,Albus眨了眨眼驱散了这些画面。
“提醒我一下好吗?”Gellert睁开眼睛,伸出手去,仿佛要擒住远方渐落的夕阳,“更伟大的利益是什么来着?”
Albus没有答话。他的睫毛闪动了几下,但他没有移开视线。
“Al。”Gellert垂下手,那个音节以一种格外缠绵缱倦的方式从他的唇齿之间吐送出来。Albus皱了皱眉,记忆中的金发少年在他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,热切地呼唤他的名字,Al,Al,Al,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,耗不尽的激情。而自己是怎么回应他的?
Albus想不起来了。一种真切的酸楚袭上心头:老了。他们都老了。
Gellert张开双臂,从屋顶跃下。Albus下意识地往前迈了半步,才想起Grindelwald是个强大的魔法师——不是那个毛毛躁躁地翻墙,一脚踩空扭了脚腕的少年。没人要他接了。他在心里默默骂了自己两句。
黑衣的魔法师风度翩翩地踱来,皮靴哒哒地敲击街道,这是他们风雨欲来的战鼓。Albus攥紧魔杖,Gellert点燃了绿色的荧光。
他不记得是谁先出手的了。他回过神时,他们已经缠斗了好一会儿了。周遭碎瓦四扬,飞沙走石,魔法的轨迹来不及消散,空气中回荡着层层阵阵的刺耳嗡鸣。接招、拆招、回招……18岁的夏天又涌回脑海,他看见自己红色的发尾扫过麦穗,听见少年张扬清爽的笑,灿烂的阳光倾洒在皮肤上,温暖芬芳。有人坏笑着喂他吃下比比多味豆,不管不顾地点燃烹煮不知名魔药的炉火,半哄半骗地把他压进谷仓厚厚的草堆里,金发和红发缠绕着,宛若火焰。
可现在,金发和红发都没有了。褪了色,或是坠入了漆黑汪洋。
甚至Gellert的魔杖被他击飞的时候,他都没完全从回忆中抽脱。他的视线沿着自己的魔杖延伸向前,Gellert狼狈地空着手,黑色的风衣沾满了尘土,好像刚在砖瓦地里滚了好几趟似的。或者被人兜头倒了一桶烟囱灰。Albus有点想笑,他确定笑意已经溜上了自己的嘴角。
傲罗部队黑压压地从远方卷来,有人拷住了Grindelwald,有人按住了他的肩膀。没有人说话,没有人去捡几步开外的老魔杖。在沉默变得尴尬之前,有人开口了:“解决他吧,Dumbledore。”
Albus困惑地盯着Gellert,对方平静——同时有些困惑地回望他。所有人都在无声地催促他。催促他做什么?Grindelwald已经落网了呀。
Albus环顾四周陌生的傲罗,最后不安地把视线落回Gellert脸上,试图看出答案,或者看出点提示。可他只看到笑意攀上了Gellert的脸庞,攀上他的唇角、眼眸和眉梢。
Albus一下子明白了。落网是不够的。用那些欧洲傲罗的话来说,Grindelwald越狱都越出经验了。他会落网,但他从未落败。现在他落败了,他们还要他一手打造的这场闹剧永远落幕。永远。
他们要他死。Albus苦涩地想。他们要Grindelwald死。他们要Gellert死。他们要自己送Gellert Grindelwald去死。
他举着魔杖的手悬停在半空。一部分的他保持着理智,Grindelwald总会东山再起,总会让欧洲再次血流成河;一部分的他低语着,动手吧,再不会有人知道Ariana之死的真相了;一部分的他尖叫着,不!不!不!
“Dumbledore。”
“Dumbledore?”
“Dumbledore!”
魔光喷涌而出。一闪而过,又忽然切入了慢镜头。Albus眼睁睁看着从自己魔杖尖端挣脱的咒术疾驰刺向Gellert Grindelwald。他内心的天人交战尚未决出个结果,他就已经失去了悔改的机会。他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,动弹不得,等待接受宿命的宣判。
1899年的夏天又在他眼前跑马灯,放胶片。
直到一声凄厉的嘶鸣将他的灵魂猝不及防地扯回现实。
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因为他看到Fawkes在他眼前燃烧。它柔顺华美的羽毛被烈火烧焦,空气中散发着浓重的血腥气味。他很快就没办法分辨凤凰和火光了,那深红焚遍了他的视野。
凤凰的骨灰飘飘落地。Albus的手开始颤抖,他收回手,发现自己全身都在颤抖。他怔怔地往前走,慢慢跪下去,指尖触碰到凤凰的灰烬,烫得他立刻收回手。他僵硬地抬起头,正对上Gellert同样震动的双眸。
他不知道傲罗们什么时候押走了Gellert Grindelwald。他与自己眼中的Gellert对视了很久,他说不清那一蓝一黑两片深海中翻涌着什么。他的Fawkes死了。他的Fawkes救了Gellert Grindelwald。他的Fawkes是为了他。
他的Fawkes为了他,献出了生命,救下了Gellert Grindelwald。他不知道哪部分使他更痛苦,更迷茫。
最后,月光笼罩大地的时候,Albus决定离开。他没有掸去身上的灰。他从尘埃中捧起新生的凤凰雏鸟,捡起失去温度的老魔杖。他为它们掸去灰尘。他又回头看了看那个屋顶,残砖片瓦留不住清辉。
他转身了。
1899年的夏天。风吹麦浪,鸣蝉不歇。
“Gellert,草药也就算了,你怎么连小鸡都不放过?”
“你怎么从霍格沃兹毕业的?这是鸡吗?这怎么能是鸡呢?”
“那这是什么?”
“秘密。”
“嗯?”
“秘密!以后你就知道了。”
“好的吧。”
直到夏天结束,Albus也没能得知那究竟是什么。
后来他终于知道了。
当那个封存着爱情的瓶子在他掌心四分五裂的时候,当火流星高啼着划破霍格沃兹的夜空并震碎他的玻璃窗,当凤凰灰烬浮散在他和Gellert Grindelwald之间,他终于知道了。
“Professor Dumbledore?”
“……以后再说吧,Harry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