// 墙头林立,永不出坑 //

[麦雷]The Lucky Few 幸运的少数(二战AU)【未授权翻译】

作者:Saziikins(代表作:Human Remains 《人性残余》)

分级:Teen And Up Audiences

摘要:

Gregory回到空荡荡的家里,发现Mycroft甚至都不知道他还活着。事实表明,打了几年的仗后,回家本身就是一场战役,丝毫不亚于他参与的那些真正的战役。

作者的话:

欧洲胜利日那天,我给我工作的报社写了一篇专题稿。我读着1945年的报纸上的报道,它们客观得令我震惊。所有的报道都在谈论着多年来沦为战争囚徒的人们,他们把自己的经历坦诚相告。尽管那是场振奋人心的胜利,但是我能想到的只有前所未有的艰辛。他们该如何重新开始他们的生活?这个故事,就是对这种生活的一种诠释。

在本文中,Greg应征参战,尽管由于年龄问题(别问我他到底多大,我想象中大概是三十大几)入伍略晚,但他也征战了四年。Mycroft则作为政府人员留在了后方。

虽然这个故事本身并没有给出一个大团圆的结局,但是我认为它闪耀着希望的光芒。愿你喜欢它。

正文:

每行进一步,他的膝盖就刺痛一次。脚下的路面被毁得坑坑洼洼,弄得他步履摇晃,本就疼痛的关节被迫承担更大的压力。他抬头看去,一个女人正忙着在厨房窗外晾抹布。尽管只是次被动而她还是冲他微笑了。

无需问询,他便能感受到失去给她带来的痛苦。他只能猜测,她或许是不计其数的丧夫寡妇中的一个,凭着难以想象的坚强和勇气艰难度日。看着一个戎装在身的男人走来,却不是她的心上人,他想,她会为之心伤的。

他懂那种空洞、绝望和悲痛。即便在空无他人的路上,他也感觉它们将他团团包围,而自己正鬼魅般地走过熟悉的街巷。以前男孩儿们常在垃圾桶边踢球,现今他们却无影无踪。少了他们的欢声笑语,伦敦的这个街角恍若遗落之地。

他调整了一下背包,捋了捋军装上并不存在的褶皱。他没指望什么高歌颂德,没指望见到奔赴战场时挥舞送别的人山旗海,但也没料到迎接他的会是一片死寂。他乘着那天最早的一班车抵达国王十字车站,朝阳初起。他凝望着日出,却觉得它与过去的四年间所看到的那些日出无别无二致,了无希望。

战争结束了。政府还没有正式宣布,不过事实上,它已经基本结束了。至少报纸上是这么说的。希特勒快投降啦,自由即将来临。

可对于Greg来说,战争远未结束。他在精神上遍体鳞伤,而这种死寂又喧嚣得可怕。噪音、枪声、吼叫声、爆炸声,时刻萦绕于耳畔,他司空见惯。但这……这种寂静?这种寂静太诡异了。

他把钥匙从包里摸出来。这是有人通知他乘下一趟火车回国之后,归还的为数不多的几样个人物品之一。他转动钥匙,打开绿色的大门,走进屋内。房子有泛着霉味,好像几个周甚至几个月没透过气似的。

房门咔哒一声合上了。他孤零零地站在门厅里,身侧是深蓝墙壁。落地摆钟显示现在才刚过七点,走针声稳定,听上去还是挺精准可信的。

他把包从肩上卸下,放在台阶底层,然后换下他的鞣皮鞋。这鞋他穿了一整天了(也许更久),袜子也潮了,满是汗臭味和土味。他清清嗓子,喉咙里的灰味淡了些。环顾门厅,胸腔忽然被一种沉重的情绪充塞。一切如旧。

往昔不复。

他解开皮带绕在手腕上,走进客厅。手指尖抚过壁炉台上的一层浮灰,他确信这儿已经几周没住人了,也可能是几个月。他相信Mycroft瞅一眼这灰就能给他下结论了,但是Mycroft并不在这儿。显然,他已经离开好一阵儿了。

好在他也没抱什么别的期待。“我们以为你失踪了。”被发上车之前,有人这么跟他说。他死活不明白,他的长官怎么就信了这鬼话。但他的确是被宣告在行动中失踪于战乱的某个地方,Mycroft大概真以为他死了。

行吧,他没死,倒感觉跟死了似的。笑都笑不出来,没什么值得高兴的。

他父母双亡。他刚到他在非洲的第一处驻地六个月,他们就去世了,而他甚至都没能回伦敦参加葬礼。他们相伴离去,平静,却不安详——他好想让父母知道,自己安然无恙,并未失踪。

他的视线落在一张照片上。照片里是出征那天的自己,军装整洁,气宇轩昂,神情严肃,眼底含光。壁炉上方的镜子倒映出他的镜像,他几乎认不出镜中的自己。瘦了,绝对瘦了,面生褶纹,鬓发斑白,颈侧还爬着一道灼痕。

自己是个英雄吗?或者只是个幸运儿?他不清楚。空荡荡的家,孤独来袭,死寂弥漫,他转眼变得无足轻重。他的战时传奇很快将变成一根刺,把别人巴不得抛诸脑后的苦涩永扎在他的脑海。

第一口茶,宛如天堂。这是他几个月来享用到的第一匙糖,下火车之后拿到的补给(诸如奶粉)简直是及时雨。接着,他去冲了个澡,水有点发混。咬紧牙关,双眼因含泪而涨疼。他眨了眨眼,憋回眼泪。活着就足够幸运了。

他不能哭。有那么多人回不了家,而他脚踩毛毯,肚有饭食,他有什么资格唉声叹气?

他躺在床上,盖着两层毯子依然无法驱隔绝寒气。饿了,却不想起来吃东西。他想见Mycroft,却猛然意识到,他压根不知道Mycroft是否还活着。

鼻头一酸,但他不能哭。决不能。

 除了他自己的呼吸声,耳畔一片寂静。他陷入沉睡之前,思绪纷杂,一丝清明担忧着自己能否撑过今夜。这时,他才忽然找到了回家的真实感。

Mycroft不在,家便不家。他凌晨五点醒来的时候意识到了这一点。他起来收拾好床铺,穿戴整齐,准备面对新的一天。太阳照常升起,他待不下去了。于是他跑啊跑啊跑,每走一步膝盖就刺痛一次,这刺痛让他感觉自己还活着。

他心知自己找不到Mycroft。他可能在任何地方。如果他想让你找到他,他随时都会出现。但在此之前,无迹可寻。他就这样。

Gregory倚在图书馆外的砖墙上,目送送奶工和送报童奔波应差。他扫了眼报纸封面,上面说丘吉尔随时准备宣告胜利。

他回家,吃饭,但只能吃一点儿。他的胃还应付不了大鱼大肉美味佳肴,刚吃完两个小时他就不太舒服了。

一个来自克罗伊登传媒的记者敲响了屋门,他们报社打算把复员老兵采访个遍。Gregory同意接受一次简短的采访,他只是希望Mycroft能看到,知道他回来了。

他描述得很笼统,说自己还好,说他的战友士气高昂。其实他自己没什么斗志,但他知道读者是想看些积极的东西,所以他就用自己的理想构想搪塞记者。那人走后,Gregory又孤身一人了。他要喘不过气了。

他还没崩溃。他不会崩溃。

他烦躁地摔碎了茶壶,转头就后悔了。他没有别的茶壶了。仗还在打,物资紧俏,而他还眼巴巴地盼着自己的供应证和军饷。

他披着毯子蜷缩在沙发椅里听广播。电台里正播着“后会有期”,他一个字儿都不信。哪怕他才到家一天,兴许消息都没传到呢,可他确是觉得自己和Mycroft后会无期了。

他怕Mycroft根本不在等他。

煎熬的等待在第二天终止。回到伦敦的第三天,敲门声吓了他一跳。他搓了把脸,从沙发椅上挣扎起来,掀开毯子,胡乱套上衬衫领带,打开房门。

他深吸了一口气。

Mycroft。

他的发际线退后了一点,其他的没什么变化。他警醒、自信、智虑深沉,总而言之,他仍是Gregory这些年记忆中的样子。

他默默地把Mycroft让进屋,在他身后关上门。他们转向彼此,隔着一英尺的距离,呆立原地,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Mycroft伸出手,Gregory触碰到他的手指。他们轻轻地摩挲着,打量着彼此。一别经年,时间在他们之间斩下前所未有的沟壑。四年前的此刻,他们相拥吻别,强忍泪水,而后Gregory踏上前路,独自走向车站,开启征程。

“所以,你没失踪啊。”Mycroft喃喃道,眉头紧皱,“有人报告说,你在行动中失踪了。”

Gregory喉头滚动。“没有。我没失踪。”他声音紧绷,口干舌燥。眼前真的是他爱了十年的男人吗?他外表如旧,触感如昔,可他一下子变得那么害怕,那么不安,显得脆弱而惶恐。Gregory恨不得把他一把揉进怀里,再不放开。

他低头看向他们交缠的手指,又凝视Mycroft灰色的眼眸。

“基本结束了。”Mycroft告诉他,“战争,战争随时可以结束。”

“没你的事儿了?”

“有,当然有。实际上,我不应该在这儿的。政府需要我,但是我必须……我必须来看一眼。他们说你失踪了,不然你回来的时候我肯定会在这儿的。我不知道他们已经……找到你了。”

“我从来没失踪过。”

“是啊。误报。最近有挺多这样的误报。”Greg点点头,又垂下头。Mycroft伸手托起他的下颌,“你瘦得吓人。军队不给饭吃吗?”Mycroft单刀直入。Gregory就知道,他永远都这么直截了当,不然自己为何能如此轻易而深沉地爱上他。此刻,他唯渴求着他的触碰,可一旦沦陷进去,他大概就无法放Mycroft离开了。他的爱人还有公务在身呢。

“我们也是定量供给的。”他答道。“我知道,但是,你面色太差了。”Mycroft端详着他,上下审视。Mycroft能读出四年来他经历的一切,他的皮肤、他的举动、他的眼神都在出卖他。“亲爱的。”Mycroft忽然叹了口气,目光柔和。“Gregory,你回来了。”

Gregory点点头,说不出话。喉咙哽住,视线模糊,他不许自己哭,一次也不行,特别是这当口。不是落泪的时候。不能在Mycroft面前。

但他已然精疲力竭了。看不清未来,透不过气。他想跟Mycroft说,战争艰苦,倒也轻松,因为他知道该去哪儿,该做什么。他想说自己挺怀念那些工事和噪音的,才回伦敦三天他就受不了了。

有四年要聊,有四年难以倾吐的回忆,碾碎他、纠缠他、让他噩梦缠身。他不知道该如何对Mycroft开口,说他不过做了他该做的事。他的所作所为令自己发指。

Mycroft捏了捏他的手指,“我要离开一会儿,最多几个小时就回来。你喝点茶,吃点东西,我很快回来。我保证。”他缓缓贴上去,亲吻Greg的侧脸,又端详了他一会儿,转身离去。

屋内重归平静。渺小感侵袭了Gregory,他坐在床上,捧着一本打开的书,一个字儿都没看进去。这曾是他们的家,如今徒余空壳。

开关门的动静让他瑟缩了一下。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,啪地合上书撂在一边。片刻,他又把书够回来,摊开捧着,假装不是在盯着空气出神。

Mycroft端着一托盘的茶、小饼干和黄油面包上楼来。他居然在没有茶壶的情况下泡出了茶。他摘下领带,脱掉外衣,挨着Gregory坐在床沿,两人一言未发。饮茶,抻腿,两肩厮磨。时间带来巨大的陌生感,Gregory都不记得他们以前是怎么触碰彼此的了。记忆中,他们年少轻狂;而如今,他岁月苍苍,Mycroft则大权在握,克己自矜。

或许这只是表象。Mycroft披着太多层皮,唯有Gregory能看穿他深藏的灵魂。他专情的、温柔的爱人,肩上承载着整个世界的重量,怀天下于一胸。至少以前是的。如今,恐怕未必。眼下,他们相对无言,不敢触碰。Gregory在肚里搜刮着词句,但他知道Mycroft不喜欢没事儿闲聊。况且,除了战事,Gregory也没什么可聊的。

他怕Mycroft理解不了。

他怕他的经历会刺痛Mycroft。毕竟,他负责了那么多战时行动,做了那么多堆尸砌骨的决定。

Gregory的良心背负着数不清的命债。Mycroft呢。他不敢想象。

终于,Mycroft牵起他的手。“你参加诺曼底登陆了吗?”他问。

“参加了。”Gregory回他。

Mycroft重归沉默。Gregory听到楼下的落地钟敲响晚上八点的钟声。

“我在心里为你办了一场葬礼。”Mycroft呢喃着,“我没法去想你还活着,我承受不了。所以我告诉自己你已经死了,然后接受了这个结局。可你的名字上报纸了,你知道吗?”

“知道。”

“我今天站到门口的时候,都以为那是假的。我最后一次接到你的动向,是你在诺曼底。多少人死在了岸滩上,多少人一直失踪着,多少人被断定是阵亡了。我只是觉得……我得活下去。我的国家需要我,首相需要我。”

Gregory攥紧Mycroft的手指,脑海里浮现出他把自己埋葬在工作中的样子,“我明白。我有数,我回来的时候,你肯定不会在这儿的。”

“我很抱歉。你不该独自承受这些的。你理应享有荣誉和赞扬,但恐怕你到头来什么也得不到。丘吉尔准备明天宣布胜利,我们的国家很快就会平静下来,继续前进。我有预感,我们将学着遗忘,学着重新开始生活。”

Gregory愣愣地盯着墙。Mycroft一如既往地现实主义。他说的没错,反正Gregory也不稀罕什么称颂,他不是个英雄,仅是履职罢了。他替自己没投票的政客卖命,打着不知为何要打的仗。

Mycroft握住他的手,把他的思绪拉扯回现实。“Gregory?”

“我知道。”

“知道什么?”Mycroft柔声问道。

“我知道,我回家了。”

Mycroft亲亲他的侧脸,温暖而治愈。“你回家了。你在家里,和我在一起,在我们的房子里。我能为你做些什么?告诉我,你在想什么?”

“什么也没想。”

“你感觉怎么样?”

Gregory咽了咽口水,胸口发紧。“没什么感觉。”

Mycroft松开他的手,环抱住Gregory,把他的脑袋紧按在自己胸口。他亲吻Gregory的头顶,一如曾经。

“放松,呼吸。”Mycroft低语,“跟着我呼吸。你在家里,我在你身边,我永远都在。你再也不会孤身一人了。”

“他们剥夺了我们太多的时间。”Gregory终于开口了。他双目蒙泪,“我们永远找不回来的时间。我觉得我像是……像是被困住了,不知何去何从。我不是离开时的那个我了。万一我不再……万一你不再……”

“你依然是我爱的人。”Mycroft的嗓音颤抖着,安抚Gregory的肩膀,“我们悼念逝者,缅怀逝者,但是我们必须活下去。我们必须继续我们的生活。”

“怎么继续?”

Mycroft怅然一叹,带着Gregory躺倒在床,摸弄他的头发。“一天一天地继续。我重新了解你,你重新认识我。”

“一切都变了。”

“对,对。我知道。”

Gregory凝视着他,咬紧下唇。他爱这个男人,他爱他,全心全意地爱他。“我……”他想说点什么,却不知如何开口。

Mycroft捧起他的脸,为他难以启齿的问题给出答复,“你回家了,我也回家了。你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。”

第一滴泪水沿Gregory的脸颊流下。Mycroft一把把他拉进怀里,Gregory啜泣着,直到双目酸疼。Mycroft轻轻摇了摇他,宽慰地呢喃。他们躺在那儿,窗外,夜幕渐临。

Mycroft先睡着了。Gregory枕在他的胸膛上,聆听他的心跳。他畏惧日出,因为他不敢面对新的一天;他畏惧寂静,因为他早已习惯了无休止的战争。好在,至少现在不是一片死寂。侧畔Mycroft的呼吸声拯救了他。

“Mycroft?”他的呼唤浸入黑暗。Mycroft困倦地哼了一声作为回应。“我爱你。”

“我也爱你。”Mycroft应道。他听上去睡意朦胧,指尖划过Gregory的发梢,“闭上眼睛吧,亲爱的。我在呢。”

Gregory点点头,凑过去亲吻他。Mycroft回应着他的吻,他的唇柔软、温热而又熟悉。他会一天一天地继续生活。他只能如此,他们只能如此。但是他们在一起,这就足够了。他现在可以说是那幸运的少数了。

-END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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