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8年10月
地点:伦敦,蓓尔美尔街,十字军老宅
Mycroft取了信,割开棕色信封,从中抽出一张出生证明。他放下报纸,把它拿进办公室。
姓名:Greg Knight
出生日期:1966年11月14日
出生地:埃普索姆和圣埃利尔大学医院
父亲姓名:Jetty Whitehead,31岁。出生地:Battersea。职业:酒店店主
母亲姓名:Connie Knight,22岁。出生地:Shoreditch。
所以,Greg的生日是错的,差了十四天。Mycroft盯着那张纸发愣。他父母年龄差挺大,而且未婚。Mycroft叹了口气,回到电脑前,申请其他出生以及死亡证明。灵光一闪,他点进一个收集旧报纸的网站。他试图搜索Jerry Whitehead的名字,把范围限定在伦敦。
他点开第一张图片,大标题:人父出庭受审,涉嫌谋杀抢劫。
Mycroft闭了闭眼,“哦天呐,别。”他喃喃道,放大图片,阅读报道,不敢相信地摇头。
昨日,一名被控谋杀未遂和抢劫的男子在老贝利(伦敦中央刑事法庭)受审,其分居的未婚妻出庭指证。Jerry Whitehead,31岁,去年5月因涉嫌对Tobias Frieling谋杀未遂以及对多位赌注登记人和多家酒馆实施抢劫而遭到起诉。
Connie Knight,21岁,Whitehead四个月大的儿子的母亲,对陪审团称,Whitehead浑身是血地回到家,并携有一个装满现金的手提包。身着黑裙,一头金发的Knight小姐含泪给出了有关射杀Frieling先生当夜的证词。
Knight小姐在庭上表示,Whitehead次日夜间将衣物扔进篝火中之前,她曾尝试洗去他衣物上的血迹。Knight小姐在六个小时的繁重庭证期间,多次中断补水。她讲述了Whitehead夸耀自己闯进酒馆,威胁其员工的经过。
她对陪审团说,她对自己以及其幼子的性命感到担忧。她说她为了保护她的儿子,生产时离开了与Whitehead的家。目前,孩子由一好友看护。预计辩方将于明日中午,赶在检方核查开始前,完成对Knight小姐证词的核查。
他点击打印,陷进椅子里。他清楚,这会给Greg造成毁灭性打击。他这么多年没想过打听他的家人,一查出来却发现他父亲曾试图谋杀,令他母亲惶惶终日。
他点开另一篇报道。
一名女性指证其分居的未婚夫涉嫌谋杀未遂以及抢劫,并于出庭作证两日后身亡。Connie Knight,22岁,育有一名四个月大的男婴,其尸体于昨日凌晨在昆斯伯里路被发现。
警方表示,Knight小姐遭到数次捅伤……
Mycroft按按前额,他读不下去了。他把每篇报纸上的报道都打印出来,按照时间顺序整理好。但他狠不下心去读。
接下来几个星期,他又找到更多有关Connie Knight和Jerry Whitehead的信息。他调查了他们的父母以及Jerry的犯罪记录,填满了一个收纳夹。这些暂时就够了。如果Greg还想继续深挖他的家庭往事,他也做得到。Mycroft隐约觉得,这就够了。他感觉Greg会被真相击垮。
他心情沉重地去到苏格兰场。走进Greg办公室时,他轻松地笑着,婚戒定在指上。
“来杯咖啡?”Greg问,“我刚想去给自己弄一杯。”
“不用了,谢谢。”Mycroft坐下,把文件夹放到桌上。
Greg低头扫了一眼,停住脚步。“这就是了?”他问,“关于我的……那个。”
Mycroft点点头。他沉默地坐着,双手合十撑在桌上。Greg去打了杯咖啡,又坐回来。他低头看了看那个文件夹,然后抬眼看向Mycroft。他咽了下口水,眼神犹豫。“给我个痛快吧,Mycroft。我宁愿听你告诉我。”
“你确定?”Mycroft问。他不确定自己想不想当报信人,他祈愿Greg想一个人看。不过,Mycroft已经空出了这个晚上,以备Greg想找人聊聊。
“不确定。”Greg干笑一声,“但你还是说吧。他们还在世吗?”
“不在。”
Greg垂首,仿佛是点头,“继续。”
Mycroft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,跟他说了出生日期以及他如何查到他出生证明的事。
“你母亲名叫Connie Knight,你出生时她22岁。后来,她应该是把你留在了医院,一周之后,是她出庭指证你父亲的日子。指证两天后,她遭到杀害。”
Greg咽了口唾沫,“他……他干了什么?”
“他卷入了伦敦东区的犯罪集团。”
Greg搓了把脸,“那,他是怎么……?”
“1982年出狱后身亡。”
“死因?”
“心脏病发。”
Greg点点头,“行吧。”
Mycroft喉咙一滚。Greg在尽力掩饰他对此事的反应,但Mycroft看得出他内在的痛楚。该是五味陈杂,Mycroft想。他甚至没法想象,Greg现在是什么感觉。“抱歉。”他说。这话是真的。他读了那些报道那么多遍,每次都希望它们是假的。
他甚至重新翻过Greg的姓名清单,想找到另一个可能是他的人。他把范围扩大到了伦敦的其他医院,怕万一他是生在了别处。但那些孩子里,没人是被领养的。
“所以,就是这样了。我的……”Greg吞咽了一下,抬手捋了把头发,“他是个罪犯,我母亲……努力想做正确的事情。他们有在世的亲属吗?”
“只有一位很远的。”
“还有我。”Greg喃喃。他喝了口咖啡,烫到似的龇牙咧嘴。他盯着自己的桌子。
“我确信,她把你送走是为了保护你。”Mycroft低声道,“我想,这算是点慰藉。”
“是,一点儿吧。”
他看上去十分崩溃,十分失落。Mycroft知道,他不确定该怎么应对这一切。40多年来,他过着他的小日子,从没真正尝试过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。现在他找到了,却发现有一方是个罪犯。更糟的是,他可能还在某种间接层面上,导致了Greg母亲的死。
Greg盯着他搁在桌上的手。他竭力保持坚强,却依然写满痛苦。
“我能做些什么?”Mycroft问。
Greg看向他,“做些什么?”
“我取消了今晚的会议,以防你想花些时间聊聊。但如果你更希望我离开,那你尽管开口就好。”
Greg盯着他看了一会儿,“想去找个地方喝点什么吗?”
“当然。”
Greg起身,又看了眼那个文件夹。“里面有什么?”
“我能找到的一切。你的出生证明,你父母的出生证明,法庭传唤,调查记录,剪报。”
Greg把它扔进抽屉里,“回头再看吧。”
Mycroft站起来,拎起雨伞。“真的很抱歉。”
Greg摇摇头,“我让你查的。我知道结果不会好。”
他们坐进车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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